霍霁川说完那话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有个婴儿因为家人的看顾不当, 被热水烫伤, 医院的值班医生无法解决, 只能向霍霁川求助，他匆匆套了外套, 出门时把钥匙扔给姜宓。

    “霍医生你还没吃饭吧？”

    姜宓本来说好了要请他吃饭，霍霁川抬起手腕看了表，“可能要忙到晚上，钥匙先放在你那,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关门声传来, 姜宓莫名松了口气，总觉得刚才那气氛让她喘不过气来。

    霍医生说不是谁都可以占他便宜的，所以她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是吧？

    只是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如果他知道她就是姜山，知道她从前的样子，那他还会这样若无其事地说着这些话吗？

    姜宓想不出答案，她环视这间屋子，loft全景落地窗，衬得这房间更为宽敞, 比她租住的那间对空间的利用要好许多，她的钱恰好够这房子的首付, 只是总觉得买了就是占霍医生的便宜, 这么便宜的价格如果放出去，分分钟被人抢光, 又哪里轮得到她？

    姜宓回家找买房用的资料，姜江抱着篮球回来，见了她一怔，“姐你干啥？”

    “找户口本。”

    “找户口本干什么？”

    “买房。”

    姜江像是第一天认识她，惊了一下，“姐，看不出来你竟然有钱买房？”

    早知道就多搜刮点零花钱来了，在他印象中，姐姐一直是个没什么钱的普通白领。

    “只够首付的。”

    说话间有客户发信息给姜宓，要她帮忙找一个品相不错的圆饼包，姜宓答应下来，用工作号发了条朋友圈，问有没有愿意出售圆饼包的。

    信息发出去后，3分钟内就有十几条留言说要出售圆饼包。

    Lv的老花圆饼包火了之后，价格一涨再涨，姜宓曾发视频讲过这包如何辨别，那之后这包卖的更火了，光是她的粉丝就差点把LV店抢空，但以这包的体积来说，它的自重不算轻，热过之后总有人要出坑，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圆饼包要的人多，卖的人也多。

    这十几条留言都在问二手价格，想出了买别的包。

    姜宓请她们发来照片和视频，她简单观察，最后确定了一位客人，准备上门收包再卖给另一位顾客，做的工作跟以前在Amore没什么区别。

    她婉拒了其他几位客人后，那几人都想请她代卖。

    事实上，这几年姜宓经常帮人代卖包包，因为她朋友圈发的都是干货，出的包也都是大牌，以至于她的粉丝活跃度挺高，帮顾客发了图转卖后，立刻有客人询问二手价。

    “姐，你上次说的那个联合售卖活动搞得怎么样了？”

    “已经谈好了，过几天就上线。”

    她跟一个大牌谈好了合作，对方给出一百支包，让她从微信的店铺售卖，官方发货，她从中能得到一定的分红。

    这品牌虽然算不上特别难买，但价格也接近一万，对方没有和网红搞过类似的活动，之所以选定了姜宓，是因为她的粉丝分析数据表明她的粉丝偏高端，且每次姜宓种草的包，粉丝都很买账，总能带动实体店的销售。

    热门包包或许看不出效果，但有一次姜宓推荐了一款冷门包，硬生生把这款包推成了热门，之后这款包从无人问津变成一包难求。

    一百只价格一万元的包包让姜宓有了不小的压力。

    不过如果真能卖完，她就可以多付点钱，还贷压力也能小一些。

    “姐，等你买房了我就去跟你住，OK不？”姜江挤眉弄眼。

    姜宓笑得很邪恶，“跟我住？可以啊，你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我忽然觉得在家住也很好。”

    “还是和我一起住吧，正好我一个人有点寂寞。”

    姜江推开她，避之不及，“傻子才要给你做苦力，真是我亲姐，让我做牛做马的，你也舍得！”

    姜江狠狠啃了口包子，瞪了她一眼，无声控诉她的暴行。

    姜宓忍不住笑，她拿了户口本正要走，却听江丽琴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们家姜宓正好在家，小张啊，你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

    一个穿着英伦风毛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对方年纪不大，戴一个黑框眼镜，长得还算精神，见到姜宓的瞬间，他眼睛一亮，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姜宓，这是你周阿姨，这是她的儿子周放，周放刚回国，对国内不熟悉，你要是有空就带他四处逛逛？”江丽琴一直给姜宓使眼色。

    姜宓打完招呼，背着他们时表情略显为难，江丽琴拧了下她的手臂，警告道：“这是我近期筛选出来的质量最高的相亲对象了，你可别给我搞砸了，周放家庭不错，又是海龟，我和你周阿姨又是老相识了，你周阿姨一直没见过你，我警告你这次相亲别给我搞砸了！”

    姜宓皱眉，苦着脸抗议，“妈，我现在要忙工作，没心思想感情/事。”

    “工作？工作能陪你一辈子？我不管，你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我给你找了多少对象才筛选出这么一个靠谱的，你就说这几年你连对象都没找一个，你大姨妈又不正常，再拖下去别真的不能生了，真要那样，你妈我吃饭都吃不香。”

    江丽琴拉着姜宓的胳膊，不准她再说一个字，一旁的姜江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姜宓作势去踢他，姜江躲到江丽琴身后，俩人一个躲一个追，闹腾了好一会子。

    周放瞥了眼姜宓手里的户口本，笑笑，“拿户口本干什么？”

    “买房。”

    这个周放姜宓并不陌生，虽然没见过，可江丽琴经常提起这个人，据说当年高考高分考中了状元，后来没在国内读书直接出国了，他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不似一般的学霸除了读书不闻窗外事，周放打扮入时，品味很好，姜宓的职业病让她瞬间判断，周放是那种你说一句他就能引申出很多话题，不会让场面失控冷场的人，情商和智商一样高。

    之后的谈话验证了姜宓的猜测，周放肯定了她买房的做法，还不着痕迹地夸奖她工作认真，有定期储蓄的习惯。

    “对了，宓宓啊，听说你在日本刚回来，你做这个职业那边的发展前景应该不错吧？怎么会愿意回国呢？”

    姜宓笑：“在国外生活得再好都觉得无法融入，可能是我性格原因，喜欢待在离父母近的地方。”

    周阿姨似乎很满意，笑着点头：“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家周放是被我强行拉回来的，他要有你一半懂事我就满意了。”

    周放自我调侃了两句，场面又热了起来。姜宓喝了口茶不免叫苦，她瞥了眼一旁的周阿姨，周阿姨戴一副金边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周放的智商遗传了谁，她隐约记得这位周阿姨是某所重点高中的教导主任，姜宓不是学霸，自小看到教导主任就怂，如今见了周阿姨除了敬畏只有敬畏。

    晚饭时江丽琴要请客吃饭，但两家相亲万万没有女方家请客的道理，周放的父亲今天有事，双方一商量打算改天正式聚一次。把他们送走，姜宓这才松了口气，她坐在沙发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姜江啃着苹果幸灾乐祸。

    “我看我未来姐夫对你的颜值很满意嘛，果然这男人就是视觉动物，啧啧！！！”他摇着头颇为感慨。

    姜宓瞪了他一眼，正好江丽琴进门，姜宓连忙说：“妈，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把人带回家？”

    江丽琴系围裙，哼着：“告诉你？告诉你你能同意？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当妈的不为女儿亲事着急的，以前你长那样我都急，现在你这么漂亮，我当然更急了。”

    “问题就在这，你以为周阿姨能接受我整过容？”

    江丽琴顿了一下，“整容怎么了？现在别说明星了，普通人整容的都很多。”

    “那能一样吗？我以前长那样，现在长这样，这分明是欺骗，哪个男人见过我对比照都会有想法的。”

    “处一段时间再告诉他不就行了？”

    “处一段时间？妈，你这不是欺骗吗？”姜宓气的够呛。

    这两年在日本，有不少人想给她介绍对象，她一一拒绝，她不想骗人告诉别人她是天生丽质，可她分明知道这社会对容貌是有严格划分的，如果别人知道她这容貌都是整的，曾经的她是个200多斤的胖子，他们会怎么想？

    人没有美貌的时候拼了命想得到，得到了那分明又成了负担。

    江丽琴心虚道：“那怎么能是欺骗呢？只不过是迟点告诉他而已。”

    姜宓盯着她，面无表情沉默了许久。

    “你看，如果你真的觉得那没什么，你早就告诉他了，你不告诉是因为你知道，没有谁能接受过去的我。”

    姜宓平静转身，关门声传来时，江丽琴指着她气道：“我做错什么了？你看她，脾气大的很！”

    姜江又开始嘎吱嘎吱咬苹果，他摊手：“美女都有点脾气的，你要学会习惯。”

    冬天到了以后，姜宓依旧穿着裙子，只在外面裹一层厚厚的羽绒服。

    停好车，她坐在车里嫌冷，便开了暖气透过玻璃看向街上的人群。

    今年的冬天和往年相似。

    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

    周末江丽琴去医院看姜宓外婆，顺便去烧伤科看毕珊珊，谁知出来就碰到了刚下手术台的霍霁川。

    江丽琴好久没看到他，喜道：“霍医生？”

    霍霁川回头，眼里带着笑：“您怎么来了？”

    江丽琴见他认识自己，更热络了，“我是姜山妈妈，你还记得我？”

    霍霁川点头。

    “那太好了，霍医生，你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对了，我家山山回来了，你们还有联系吗？”

    霍霁川唇角微勾，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

    江丽琴接着叹气：“这小孩真不省心，都过三十了还以为自己是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我前几天给她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她生了好大的气，这几天给她打电话都不接，你说这年纪大了，脾气怎么还涨了？”

    霍霁川在水池边洗手，听到这话，一顿，“相亲？”

    “是啊，对方留过学，人聪明，学历高，即将去外企入职，长得也俊，你说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我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满意的。”江丽琴念叨着，“霍医生你要是跟姜山有联系，能不能帮我劝劝她？”

    水流溅到他细长的手指上，霍霁川收回视线擦干手，答应着。

    姜宓一直在编写文章，她在文章里介绍了这次合作品牌的包，讲包的历史讲这个品牌皮革的特别之处，讲虽然这包在国内不算热门，却是很多名模的最爱，她还拍了一些自己的搭配图，事实证明这包真的很适合秋冬用，搭配大衣很好看，斜背在身上不会像别的包那样拖拉，个头不大却很能装。

    在最后姜宓很真诚地说这次和品牌合作，正是因为品牌看重了她粉丝的购买力，这也是她第一次跟品牌合作，所有的包都从品牌方的仓库里直接发货，有意购买的宝宝们要早些购买，因为每种颜色只有33个，一旦你要的颜色没有了，就很难补到货了。

    粉丝们确实很给面子。

    ―你背的很好看，被你种草了。

    ―这包虽然小众，但样子蛮好看的。

    ―价格还行，好像比官网还便宜一点，安啦，反正也不贵，买啦买啦！

    ―你种草的我都买。

    ―你真的又瘦又美，你背过的包我都想买。

    ―你第一次跟品牌方合作，我们一定支持啦。

    12点姜宓把包的链接上架并在自己账号上分享了链接。

    之后后台不时有下单记录，她看着看着便躺在床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凌晨1点，再打开后台一看――包已经被拍下架了！

    姜宓跳起来，不敢相信地打开平台，发现很多粉丝在哀嚎，说只不过去洗了个手，回来包就被抢空了，要求她加单。

    品牌方的工作人员也发了消息，称赞她的带货能力。

    姜宓忍不住笑了，后台一百万的销售额也给了她莫名的底气。

    那种底气是任何人都无法给她的，让她知道，就算不靠别人她也能活得很好。

    周四下午霍霁川休息，姜宓联系他想办过户的事。

    她可不好意思让霍霁川久等，便利息了一个专门办理业务的人，把一切手续跑齐了，最后霍霁川过去签字。俩人结束时正值下午，姜山要来新房打扫，到了楼下，霍霁川邀请她上去坐坐。

    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隔了两年多，霍霁川家里竟然跟两年前毫无区别。

    就连中岛台上的水杯都和两年前一样，没有改变，没有添加，家里维护得很好，地板擦得发亮，木制家具越用越有光泽，一眼看去，这家里空间感十足，虽然没有塞满物品，却让人觉得这主人是个极其有原则的人。

    他知道他的家里应该摆放哪些东西。

    他没有被物品控制。

    “霍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断舍离？”

    霍霁川给她倒了杯水，用的是两年前的那个杯子，姜宓接过喝了口，温热的水顺流到了她喉咙。

    “没有刻意断舍离，但我平常工作忙，本就不喜欢买东西，用来用去，家里的东西只有这么些。”

    “那衣物呢？”

    “每季都会购物，但也会扔掉一些。”不过他不是个有物欲的人，对东西的占有欲没有那么强，每每购买时都以实用为主，买东西喜欢买最好的，最好的东西因为得到的不易，便会一直使用，他是个宁缺毋滥的人，住在这里多年，很多橱柜都是空的。

    霍霁川招待了她片刻，便推开一扇门，姜宓跟了进去，她终于明白以前霍霁川买的限量版乐高都去了哪。

    这乐高城市愈发壮大，还有一些别的品牌的积木，霍霁川进去后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个开关，城市建筑里的灯光陡然亮了起来，在这窗帘紧闭的屋子里，仿若一座城市忽然亮起星火。

    跑动的列车，探出头的人偶，虽然庞大却井然有序的排列……姜宓似乎能从这乐高城市里窥测他的内心。

    霍霁川在积木前坐下，又拿起工具开始组装。

    “等我一下。”

    “我不急的。”姜宓有些疑惑，他这次组装的似乎是一个教堂，前面的是灰色的尖顶钟楼，转过去侧面是教堂内部，敞开式的，教堂内铺着红毯，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桌椅，坐在教堂里参加婚礼的人们聚精会神地看向前方，那里有个牧师似乎在诵读着什么，姜宓似乎可以想象得到他下一秒就要说出结婚时的经典誓词，问新郎是否愿意娶新娘为妻。

    只是，新郎站在牧师边上，却迟迟不见新娘到来。

    霍霁川没有看组装图，只是凭自己意愿在拼着。

    姜宓疑惑道：“霍医生，这是什么建筑？”

    “宁波江北的天主教堂，这教堂曾经遭遇过火灾，我这次用乐高颗粒将它搭出来。”

    “那肯定费了不少心思吧？搭了很久吗？”

    确实很久，他平常工作太忙，有时候好不容易休假，人刚坐下，那边医院的电话就来了，这个建筑他前前后后搭建了快一年。

    “快一年。”

    “那么久？”如果是她，她肯定没有这样的毅力，用一年时间搭建一个建筑物，她不禁感慨：“霍医生，你真的好有毅力，唔，但这个建筑里好像缺了点什么，新娘呢？为什么没有新娘？”

    霍霁川瞥了她一眼，“别急，快了。”

    他气质清冷，双眸却亮的吓人，薄唇吐出这些话，一句句回荡在姜宓耳边，明明离她很远，却像是呵气入耳，引得她浑身发颤，有种在劫难逃的恐慌感。

    -

    姜宓如愿跟霍医生成为了邻居，这几天她一直在收拾东西，打算蚂蚁搬家慢慢用车子搬，否则一下子搬完的话，非得累个半死。

    这几天郭聿和程晓菁一直给她发信息，她都没回。

    周一下午，她觉得差不多了，给郭聿发了信息，那边郭聿正在咖啡店坐着，收到短信立刻跳了起来。

    “姜宓，我送你的包你不喜欢吗？如果不喜欢的话，下次我再送你别的……”

    这女人简直把他勾得紧紧的，每一分钟都在挠着他的心，郭聿想早点把她泡到手，偏偏姜宓总不回他的信息，这几天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姜宓对他不上心是因为看不上他这包，他出手不够阔绰，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人又漂亮，身边必然少不了男人的追求，他想用几万块钱的包打动她未免太天真了点，他甚至觉得以她眼光之高，哪怕他送一辆跑车，她也未必会放在眼里。

    “我跟朋友出去度假了，这几天没在国内。”

    郭聿发了个笑脸过去，语气温和：“没事没事，我能理解的。话说要么咱们见一面？我把包送给你，你要是愿意的话，我陪你逛逛街，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姜宓终于发了个羞涩的表情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