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汝玉顿了顿, “沈暮？”
沈暮鸦羽般的长睫微抬，没有焦距的眼瞳一片漆黑, 在夜色中沁着不知名的危险。他指腹贴着她的腕关节，因为看不清她的表情，所以对她的反应十分敏锐。
心中涌动的感情要更尖锐直白一些，沈暮甚至对自己会生出这样的感情而感到诧异，
他问：“你说喜欢我的话，还作数吗？”
“当然。”汝玉肯定。
然而沈暮听到她的话却并没有感到高兴，此时他终于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她对他的“喜欢”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
沈暮意识到这点后才恍然发觉,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便不自觉地被她的温柔和包容吸引, 那是身在黑暗中的他不曾触及过的东西，是本能让他将她缠住，直到她给予不了。
可即便是这样, 沈暮也没打算放开她。
“那只要你不离开我, 不管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做过什么事, 我不在乎。”少年捏着她的手腕, 阴影压了下来, 少年身上的气息将她紧紧缠绕，“只要你不离开我。”
“……“汝玉怔了怔，有那么一瞬被他的气场所摄, 身体无法动弹。
却在这时, 少年若无其事地松开她的手：“去洗澡吧，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嗯？”反映过来的汝玉后退半步，低头嗅了嗅身上，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今天她也没怎么出汗，有什么味道啊？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应该是嫌弃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汝玉：“……闭嘴。”
今天跟她有肢体接触的人只有沈暮了。
她跟沈郸只是聊了会儿而已。
汝玉不禁抬头看了眼沈暮，应该不可能吧。
……总是还是先去洗澡。
“那我先送你回卧室。”汝玉再次握住他的手，“再忍耐一下吧。”
沈暮倒没有半分抗拒，被她带回卧室后。
“那我去洗澡了，晚安。”汝玉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
回到卧室，汝玉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想起了刚才沈暮跟她说的话。
不在意她是谁，也不在意她做过什么……说出这种话，是猜到了什么吗？
那个时候的沈暮和平时跟她说话的少年有些微的不同，那果然是重生后的沈暮。
然而一个月之期很快就到了，她将不得不回到十年后的世界。
这分明是埋雷啊。汝玉叹气。
“系统，有没有可能在现在这个时间把任务完成呢？”
“赶紧睡吧，梦里啥都有。”
汝玉：“……”
系统：“先不说时间不够，先前就说过，只要世界不毁灭，关键的节点是无法避开的，世界会自己修正。”
汝玉突然问：“那这个世界的男主呢？”
至今为止，她也没有遇见疑似男主的人。
“无法确认这个世界的男主。”系统看了眼自己那满是乱码的扫描仪，“回到十年后的时间就知道了。”
汝玉：“……所以这雷是埋定了的意思吗？”
系统：“你可以把伤害减到最弱。”
汝玉白眼：“你腰疼吗？”
系统：“……我相信你。”
汝玉：“……”
翌日早上。
汝玉睡到自然醒，等她洗漱完换上衣服下楼的时候，看到站在外边的沈暮，朝他走了过去。
“沈暮，早。”
沈暮转过身，汝玉看到他的脸色，顿了顿：“你昨晚没睡吗？”
“我以为你会来找我。”沈暮看着光影中的她，“那天晚上大概是因为你在身边，我才能睡着。”
这句话仿佛就在说，她有安神入眠的作用。
安神入眠……放下所有的戒备安然入睡，汝玉不是不懂他话中的意思，可正是因为这样，汝玉有种感觉，这雷一旦炸了，很难收场。
她得做些什么。
然而眼下，汝玉只是温和握住他的手：“那中午我陪你午休吧。”
那天之后，汝玉晚上会过来同沈暮一起睡。
起初，她会等沈暮睡着了才闭眼，后来，她困了之后便直接睡了过去。
并不是汝玉对男人毫无防备，而是她从一开始心思和精力都在自己的任务对象身上，所以知道尽管任务对象骨子里疯批，但并不是个卑劣之人。
所以，她才能放心在他身边入睡。
时间一天天过去，汝玉睡姿也开始随意起来。
起初，从床边睡到床中间，然后因为太过放松很多时候第二天醒来躺在了沈暮的怀里。
汝玉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到了对方怀里，下意识地抬起了头，少年气息微沉，显然醒来有一会儿了。
“醒了？”沈暮嗓音低哑，像是忍耐着什么。
“嗯……”察觉到少年身体的反应，汝玉瞬间清醒了不少，快速地起身，“我去洗漱，你要不再睡会儿？”
说完，人已经离开了。
沈暮扶额，虽然她在身边能睡着，可另一个问题也越来越明显。他没有起身，身旁的余温还在，还有淡淡的馨香，他闭眼躺了会儿，这样平和安宁的时间，是从前从未奢想过的。
等身体平复下来，沈暮才起身，他将窗帘拉开。
倾泻进来的阳光映入他眼中，世界似乎开始有了颜色。
“宿主！扫描的乱码开始开始自动修复了！”
系统突然叫了起来，正在做早餐的汝玉眼皮一跳，一脸黑线：“所以？”
系统震声：“所以我们要回去了。”
“现在？”
“当然不是，也就这几天吧。”系统心情大好，“时间归正后，我就不用被迫当废物点心了，你也准备一下吧。”
汝玉思付着：“我记得离一个月的时间，还有一周吧？”
“所以可能会提前。”
汝玉：“……我知道了。”
她给沈暮准备的东西已经交给了律师，一月之期结束沈暮就会收到，虽然他可能不需要，但至少沈暮在她离开后不那么被动。
汝玉把做好的早餐端出去，非常简单的西式早餐，培根吐司，两杯刚磨好的咖啡。
“沈暮，早餐好了，过来坐。”
现在的沈暮能看清障碍物了，虽然模糊，但就算没有她牵着看着也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想到系统刚才说的话，汝玉看向他的眼睛。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沈暮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了？”
汝玉回神，笑了起来：“不能投喂你了，感觉有点遗憾呢。”
沈暮听了她的话，漂亮的桃花眼望着她所在的方向，即便看的不是很清晰，但依然能感知到她笑起来的样子。
他说：“你想这么做的话，可以。”
嗯？
就是说可以给他投喂。
汝玉当即将自己盘子里的圣女果用叉子送到他嘴里：“给。”
沈暮顿了顿，还是张口吃了。
看见沈暮慢慢咀嚼咽下，汝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她用的是自己的叉子。
作为有洁癖的沈暮，居然吃下去了？
汝玉喝了口咖啡压惊，都怪平时投喂太顺手了。
吃过早餐，汝玉正通过微信和自己的律师进行最后的确认，突然南苑来了个客人。
“大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来的是汝成震的秘书，汝玉并不陌生，对方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找她。
汝玉见他要单独说的样子，就把他带到了书房。
“这次又是什么事？”
张特助一脸沉重：“董事长住院了，今晚的慈善晚宴由您代董事长出席。”
汝玉：“……”
汝成震身体向来不错，怎么会突然生病。
于是，汝玉开口：“我爸怎么了？”
“昨天刚动完手术，还需要休息几天，医生建议静养。”
虽然父女俩关系不好，但这种时候汝玉也没法拒绝：“……我知道了。”
“那今晚我会来接您，到时候我会跟您一起去会场。”张特助说完便离开了。
知道汝玉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的时候，沈暮没有说什么，映入他眼中的世界开始渐渐变得清晰。
他第一次如此希望自己眼睛能够看见，他想看清她的样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些模糊的身影。
沈暮后来数次问起她的名字，她没有一次回答了，只说等能看见了就会认出她。
“你还是不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沈暮站着在她旁边，手准确地覆上她的脸。
汝玉望着他的眼睛，轻轻笑着：“我要保持一点神秘感，你可以期待一下？”
“那我就再等几天。”沈暮没有勉强，对于他来说，反正都会知道，也不急于这一时。听见她突然松了口气，沈暮觉得好笑：“我说了，不管你是谁，我想要的人只有你。”
汝玉微怔。
既然已经说出口，沈暮也不打算沉默，继续说道：“我对你的喜欢，是把你当做女人，想要独占你，想要得到你的全部。你呢？可不可以选择跟我在一起？”
沈暮的话让她有些惊讶，眼看就要离开了，这番话她又该怎么回复呢？而她面前的沈暮虽然是在问她的意愿，可根本不会给她愿意之外的选择啊。
这种平静的陈述，仿佛是单纯地告知她结果。
这是沈暮的真面目吗？
汝玉慎重地想了想，再看向她：“我回来再给你答复，可以吗？”
她听后既没有拒绝，也没有逃避，已经比想象中好多了，沈暮脸上似乎笑了一下：“好。”
当天晚上，张特助准时来接汝玉。
汝玉只着了一身蜜合色缠枝纹花罗平裁旗袍，头发被挽起，妆容精致，又十分简单。
张特助看到汝玉的时候，心底有些惊讶，竟不知道大小姐还有这么一面。那不只是皮相上的美，而是整个人透出来典雅柔和的气丨韵让人惊艳。
到了会场后，汝玉发现这一次的慈善晚宴是沈郸主办的时候，发现了一丝猫腻。
汝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向旁边的张助理：“董事长做的什么手术？”
“阑尾切除手术。”张特助回道。
汝玉：“……”
她能说什么呢，真是用心良苦。
晚宴要结束的时候，汝玉提前离场，拍下的东西由张助理拿着。
她刚走出会场，突然一阵晕眩感袭来，怎么回事……
再次醒来的时候，汝玉发现自己既不是在汝家，也不是在南苑，这是哪儿？
“沈家。”
汝玉居然毫不意外：“我为什么会晕倒？”
系统：“你没喝酒，但喝了水呀。”
汝玉瞬间想起来是谁递给她的水，张特助被沈郸买通了，还是奉汝成震的命令？
冷静下来一想，前者居多吧。
“我的保镖呢？”
“单严情况比你惨，被关着呢。”
汝玉：“……”
这时，门被推开。
沈郸一眼看到落地窗前，坐在椅子上的汝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汝玉：“……”
“你服用的药几乎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所以阿玉不用担心。”沈郸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我对你并无恶意。”
“那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汝玉平静地看着他，“沈郸。”
清早的阳光洒了进来，落在她的身上，那平静的模样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冷静得不可思议。
和记忆中的她判若两人。
“我确实对你心存好奇。”沈郸看着她，微微弯唇笑了起来：“所以，我就把你请过来了。”
汝玉：“……”
“你以后在这里安心住下，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满足你。”沈郸看着她，心情很好，“汝成震那边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我会让他放心地把你交给我。”
“只怕不行。”汝玉单手托晒望着窗外，“沈暮不会同意。”
“呵，他又能做什么？”沈郸笑了起来，“而且，你选择我和选择沈暮并不冲突。”
汝玉抬眸：“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说道：“宿主，代码已修复，三分钟后时间将进行归正。另外这个世界的信息也进行了修复，你看一下吧。”
那是汝玉一直想要知道的信息，沈暮究竟在沈家遭遇了什么。
现在看到，突然明白了沈郸这句话的意思。
沈家支持着数个地下研究所，里面研究员都是天才和疯子的结合体，可以为了研究抛弃人伦和道德，甚至一切。
人格移植，又被称为“寄生”。
沈暮之所以能够顺利出生，是因为他一开始就是沈父给沈郸准备的一个容器。
沈郸是近亲结合诞下的孩子，天生带着严重的心脏病，大大小小手术身体已经无法负荷，只能寻找别的办法。
沈暮不是作为一个人诞生在这个世上，而是作为母亲获取财富和地位的工具，作为父亲给爱子容身之所的工具。
“我将成为沈暮，而沈暮会变成我。”沈郸笑着告诉她，“所以你最终还是跟我在一起。”
“做什么梦呢。”汝玉看着他，轻声笑了出来，却无意跟他辩驳，而是淡淡看着他：“我的手机呢？”
她的反应让沈郸微怔：“不在这里。”
“算了，那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汝玉伸出手。
她的反应出乎意料，沈郸说：“你要求助吗？”
“当然不是。”汝玉脸上笑了一下，有些无奈似的，沈郸清楚地知道，这样的神态却不是对着他。
“至少最后要跟他道个别。”她说。
沈郸听到这句，将手机递给她。
汝玉打开微信，找到自己的头像，点开，简单地留下了一段语音。
如果他能看到的话。
那一瞬间，光影似乎将她虚化了，沈郸竟生出一种她要消失的错觉。
沈郸伸手要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面前的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与此同时，门被用力踹开，走进来的少年眼底沁着血色，那一身可怖的气息宛若喋血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