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穿着裙子打怪了

只好穿着裙子打怪了 > 30(过去)

30(过去)

    徐子规都不记得自己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她朝自己记忆中的爸爸走过去,徐爸爸也赶紧走上来几步,只是还有点不敢认似的, 把着她的胳膊满眼稀奇地看着她,见她一脸的泪忍不住说:“小鸟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啊?”

    徐子规:“……”

    她擦掉眼泪。

    “我这……我不是死了吗?我记得我是车祸没救过来, 这是地狱啊?那小鸟你怎么在这?你这么年轻也没了?!”徐爸爸又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

    徐子规深吸一口气:“不是,这事有点难解释, 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简单来说就是我被拉进了一个奇怪的世界里要打怪,你是被一个请帖召唤来的, 在你出现之前我也不知道死了的人也能被召唤……”

    她想起刚才请帖上爸爸灰色的名字, 又想到钟时同样的灰色名字,一时间喉咙发堵一般, 不愿意再继续深想。

    徐爸爸听得似懂非懂, 看上去也不是很想搞懂, 就这么上上下下看着这个陌生了很多的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毛的。

    从两人身体里溢出的光点最终汇聚成一个“哀”字。

    在这一瞬间, 周围所有的陶瓷人都变成了同一个表情――它们眉眼耷拉,仿若哭泣。

    徐子规抓紧时间说:“爸, 你不要怕,待会儿我们可能会去一个奇怪的世界,要是分开了我会去找你的!”

    徐爸爸奇怪地说:“我不会怕, 这几个陶瓷娃娃有什么好怕的?”

    来不及说更多, 两人一阵旋转, 来到了一条黄土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一条路。父女两个站在这路上, 被灰尘扑了一脸。

    徐子规眯起眼睛擦擦脸,看见自己还穿着针织裙和大衣,一手拿着开会时准备的本子和笔,另一手抓着的爸爸还是刚才那副样子,她心中一沉。

    细数之前几次,和周新芸以及妈妈那两次,都是进入某个世界成为符合那个世界的一个人物,会自然而然穿上那个世界的衣服,变成那个世界的人设。再看和钟时的两次,她穿着什么样进入世界,就是什么样,而那两次想要结束都更加困难。

    现在,她和爸爸一起经历的这个世界,恐怕更接近于和钟时那两次,也就是说会很困难。

    这大概是黑色名字与灰色名字的区别,活人与……死人的区别。

    “就这啊?这又是哪,黄土这么多,该不会是黄泉路吧,黄泉路怎么没水?”徐爸爸持续摸不着头脑,但很有一种浑身是胆的气势,看着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

    他拉着女儿往前走:“走,去前面看看。老爸离开你们这么多年了,你给老爸讲讲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徐子规被自家老爸拖得大步往前,感觉脚在鞋子里窜着痛,脑子里忽然就回想起来小时候妈妈不在家,老爸带着她的日子。算了不想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徐爸爸走出去几步,回头看了眼女儿的脚,她穿着一双小皮鞋。自从剪纸世界回来后,徐子规就再也不穿中跟高跟鞋了,平时都是穿平底的鞋子更适合走路,可再怎么平底,这种高级白领感满满的皮鞋也不适合走这种黄土路。

    “你走得动吗?要不要老爸背你?”徐爸爸作势弯腰。

    徐子规说道:“我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和小时候一样要人背。”

    徐爸爸感觉这话耳熟,讪讪笑了。

    徐子规:“爸,不用赶那么急,反正前面等着我们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慢点走吧。”

    徐爸爸一口答应:“行,我们边走边说话。”

    答应老爸要和他讲讲这些年的生活,可徐子规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徐爸爸也不催促她,两人闷头走出去一段,徐爸爸终于忍不住问:“你妈她怎么样了?还好吧?”

    徐子规尽量用最平淡的语气回答:“挺好的,改嫁了。二婚老公是个厨子,做饭很好吃,性格软弱了点但这样刚好,妈能治住他不会被欺负。”

    徐爸爸:“……这样啊,那就好。”

    他说着,转过头看向一边,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抽泣声。徐子规还能清楚记得老爸小时候经常跟她说自己是个铁血男子汉,告诉她男子汉就是流血不流泪,还总显摆自己胳膊上的肌肉,自觉是个猛男。

    如今这猛男因为得知老婆改嫁的消息哭出了声,嘴里还要坚强地说:“挺好的,她过得好就行,本来我也已经死了,她有人陪就好……咕。”

    徐子规安慰地拍拍他的胳膊:“爸你要哭就哭出声好吗,别忍着了。”这咕咕声都忍出来了。

    徐爸爸剧烈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一下子有点难受,没事!”

    等他终于缓过气了,才扭头回来,眼睛红红地抹了把脸问她:“你继父那边没欺负你吧?”

    “没,对我也挺好的,我妈改嫁的时候我都大学毕业了,和继父相处不多。”徐子规觉得老爸这猛男落泪的样子有点惨兮兮的,安慰他,“爸你也别难过,虽然老婆不是你的老婆了,但女儿还是你的女儿。”

    “屁,你肯定已经嫁给钟时那臭小子了吧,都当人家妈的年纪了。”徐爸爸惆怅得不行,“一转眼,我女儿都当妈了。”

    徐子规:“……”爸在说什么?

    她盯着无知无觉的爸爸,有些失声,过了好久才动了动喉咙,干巴巴地问:“爸……你为什么,知道钟时?”

    徐爸爸莫名:“我是车祸死了,年轻得很,又不是老年痴呆死的,能记不住那小子吗?”

    他听到女儿话音不太对,语气和表情都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怎么?这些年你没跟钟时那小子在一起?他对不起你了?!”

    说着还下意识撸了撸袖子,表情凶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打人。

    徐子规心跳急促,她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爸!”她不自觉大声了些问,“你对钟时印象很深刻吗,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

    徐爸爸虽然感觉她的问题很奇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女儿的问题:“怎么认识他的,他以前跟他奶奶不就住在我们老家那个小区旁边吗,你跟他一起长大的,有事没事就爱往他那里跑,说他家做的蛋炒饭都比自家香,小时候老赖在他家吃炒饭。”

    “我对他能不深刻吗,你忘了?我车祸前几个月,你还哭哭啼啼地把人带回家,对我跟你妈就说以后要嫁给那小子,说以后他也是我们儿子,嘿,给我气的!”

    提起这个徐爸爸还是气到满头包。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总跑到钟时家玩,玩到天黑才知道回家,他就知道以后早晚出事,但那时候孩子都还小,又玩得高兴,他也阻止不了。偏偏他老婆还挺喜欢钟时那小伙子,说他虽然不会说话但细心又聪明,对小鸟好,要真成了也挺好的。

    徐爸爸其实也不是特别特别反对,就是他心里总想着,最早也得等到女儿十八岁之后,两人再谈恋爱吧,最好是大学毕业后再说,钟时不能说话这事他一直心里有顾虑,生怕女儿年纪小冲动决定了,长大要后悔。但他万万没想到女儿十六岁就把人带回家,还说出了那种话。

    他当时都以为这两个孩子是偷尝禁果搞出人命了,女儿才会哭哭啼啼把人领回家。后来得知钟时是因为家里的钱给奶奶治病花完了,他奶奶去世,他又还没成年,没有收入来源,所以想要退学去工作,女儿不愿意,就把他拖回家想让他们帮助解决他的问题。

    他这女儿,从小就是想做什么做什么,那天突然把钟时拖到家门口,他一开门,听女儿张口就是一句:“爸,我以后要嫁给钟时!”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当时他站在门里,女儿拉着钟时站在门外,不仅是他懵了,门外的钟时也懵了,显然他也不知道小鸟会突然说这种话。

    最可气的是什么?最可气的是这小子反应过来后,一下子就把他女儿藏身后去了,生怕他要打她。他承认他当时因为生气看上去脸确实有点凶,但那是他女儿?亲女儿!那小子什么态度?

    就是从那时候起,徐爸爸意识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过不了多久就将离开他和老婆的家庭,她有了她的归宿,也会有新的家庭,她们站在一起,他就感觉自己要失去女儿了。

    后来他心里气不过,还悄悄去找过一次钟时,钟时看他来势汹汹,犹豫一会儿在院子里捡了根洗衣棒。

    徐爸爸捏着拳头心说好样的,你小子还敢跟我对打吗?这就打得你屁滚尿流!然后钟时把洗衣棒塞到了他的手里,那意思是让他随便打出气。

    小小年纪特别明事理,衬得他这个大人无理取闹。他当时一口气憋在心里,丢了棒子说:“你以为叔叔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今天不是来教训你的,只是来跟你叮嘱几句!”

    ……

    说实话,他虽然表现得不喜欢钟时,但车祸发生,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他是庆幸的,庆幸还有个这样的好孩子。钟时是个坚强的孩子,能经历风雨,一定能陪着他的孩子一起走过最艰难的时候,以后相互扶持,这让他离去时少了一些牵挂。

    “小鸟啊,你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徐爸爸看到女儿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实在摸不准她的问题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爸……”徐子规说不出话,她能说什么呢?她不知道,脑子里无比混乱。

    在她的记忆里,她在二十七岁这年认识钟时,但在她爸爸嘴里,她和钟时从小就认识,她甚至从十几岁少女时期就很喜欢他。

    钟时这个人,在她、她妈、她认识的所有人那里都不存在,也就是说他不存在于现实生活。

    徐子规不得不想起在最初的地铁上,她与一个同时进入奇怪世界的男人进行生死赛,那个男人输了,死了,于是这个世界也没有了他的存在,所有人都不再记得他。

    钟时也是这样吗?他也是死在了那些奇怪的世界里,所以现实中没有了他的存在?

    原来,她始终想不明白的答案,在一开始就已经给出了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