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八千里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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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68章

    很快,他考上了大学。

    既然上了大学,那这个城市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借来的钱已经还完,没有人会追着他们一家的身影打骂。

    母子两人回了老家,家里破旧不堪,像他们的母子关系一样。

    那些死物好修补,可人心凉透了,就再难回暖了。

    他迫不及待奔向a市,节假日都没回来过。

    倒是隔段时间会给她打笔钱,从他打回来的金额越来越多看,应该过得不错。

    或许是日子安稳下来了,就想起许多旧事,她开始想石原了。

    巧在邻村有位孩子一样成绩好考上了c大,去外地躲债的石家出一位高考状元在当时是远近闻名的事。

    哪怕石原高考的地方不是这座城市。

    邻村那位同学依然赌运气般,来拜访一下。

    毕竟更巧的他们还是同系,而在学校,石原是出了名的无法接近。

    石梅听着那同学说石原是如何如何优秀,如何如何孤独。

    当着外人的面,她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忽然泣不成声。

    邻居都以为是石原有本事了,嫌弃这个穷家,嫌弃父母以往的坏名声。

    可石梅一声声的她对不起孩子,让众人摸不透心思。

    在当时,手机已经流行起来,她忍着心疼买了最便宜的手机。

    让那位邻村的同学留着手机号,求他帮忙一定告诉石原。

    那位同学上学走后,没几天就打电话告诉她,电话号码已经给石原了。

    石原在c大很是出名,找他并不难。

    那同学报了石梅的名字,叫停了石原的脚步,把号码给了他。

    多嘴了句,那位妇人哭得有多可怜,看得出来很是悔恨。

    可石原毫无反应,并没有他预想中的不忍或者心疼的表情。

    他甚至想着,这位天才该不是按自己模样克隆了个机器人出来乱真吧。

    哪有人能这样毫无感情波动的。

    石梅当晚就接到了电话。

    他平静地说了声,妈,是我。

    石梅双手紧握着手机,紧张地问着这一年过得好不好。

    从大一入学,到现在大二上半学期,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连春节都不肯回来。

    他回答得简练。“还好。”

    也是,没有了她这个疯妈,他确实会过得好。

    石梅也不是会聊天的人,生硬地解释着,带她手机号码的孩子是邻村的。

    十一长假回来,以为石原也在家,来拜访一下学神。

    石原轻恩着,不算敷衍,却很是冷淡。只是表达着他在听。

    她顺带着问起,这都十月份了,放寒假要不要回来一起过年。

    石原犹豫了下,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回去。

    看他犹豫,石梅赶紧多余地说着,你姥和你姑都挺想你的。

    想他?

    在夫妻两人借钱不还,各处跑躲债期间,这些亲戚早撕破脸断了。

    还是后来知道他学习好以后必定不同凡响,才有了走动。

    小时候或许是恨过父母的,后来……他恨累了。

    对他们不再抱有希望,就不会失望,也就不会再恨了。

    爱恨相抵后,留一位生下他没有赚钱能力的妇人有些不合适。

    石原自认为每月给她打钱已经够了。

    他轻淡地说着。“不回。”甚至不愿找个理由哄她。

    石梅低声啜泣着,模糊不清地说着对不起。

    语气一直冰冷的石原似乎对于她的哭声有些不耐,他说着。“接了家教,不回了。”

    不管怎样,到底是和她解释了。

    石梅没放过他这一丝松动。“哪有春节还家教的,回来几天吧,过完年再走。”

    “不了。”他很快拒绝,也让石梅意识到刚才的解释是不耐烦而不是松口。

    两人的第一次通话就这么结束了。

    进入寒冬后,石梅从邻居那学了发短信。

    隔几天就给石原发天气信息,让他加衣,再说句让他回来的话。

    持续了一个多月,他回了一个‘恩’字。

    石梅怕他说发错了之类的反悔,再不打扰他了。

    春节,他真的回来了。

    只是经常一个人呆坐着,拿着不知多少年前的红领巾发呆,眼里尽是迷茫悲伤。

    邻村的同学来找他想结交,人家毕竟替自己传了手机号,石梅很是欢迎。

    可石原总是冷脸对待,也不是故意,他对谁都那样。

    那孩子架不住他的冷漠,慢慢放弃了想法,不再来了。

    像是验证两人第一次通话时,他说的接了家教的真实性。

    初三就接到电话,他说着初六会准时过去。

    没和石梅解释太多,她问一句,他就答一句。

    初四,他坐上了离开的车。

    暑假,他没有回来。

    任石梅如何发短信,他都没有松动。

    又一个寒假,他回来了。

    像去年一样,常见他盯着老旧但洗得干净的红领巾发呆。

    这次,他还多了一样东西,也会盯着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发呆。

    趁他出门跑步锻炼时,石梅悄悄看了眼。

    并没什么特别的,他常看的那页因为经常展开,纸张的两处外角有些发灰。

    上面是像机甲一样的简笔画。

    不,还是很特别的。

    那页的字和前面的字明显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更像是,一个女孩子的笔迹。

    他依然走得很早。

    暑假依然没回来,寒假又回来了。

    又是那条红领巾,又是那个笔记本,这次,没再出现新的东西。

    不见他与谁电话短信,那肯定是睹物思人了。

    一条老旧的红领巾,一张笔迹淡化的草稿纸。

    能承担起多重的思念呢?

    再后来他工作了。

    像上学时一样,只在春节回来几天。

    但那并不代表母子关系有所亲近,他们的对话少得可怜。

    后来,那个恶魔出狱了,她的恐惧回来了。

    与她想的不一样,那个恶魔见她时有些胆怯。

    她明白的,他怕的不是她,是他们的儿子。

    他只敢在他不在时,找上门来央求她,要她的钱。

    他不敢再打她了,他以为,儿子肯养她,就一定很爱护她。

    那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噩梦。

    哪怕送他去监狱前,石原让别人强迫性地办了离婚证,断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哪怕他为了和那人撇干净,把姓氏改了随她。

    但她还是从心底认为,这是她的丈夫。

    不管他是跌在地上,还是烂到泥里,她终究无法不管。

    石原还是知道了。

    她心里还暗暗想着,儿子会不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骂她没脑子。

    像送他爸进监狱那天,她打他时,他那个有表情会愤怒着吼她的脸。

    那至少证明,他还是关心她的。

    她又错了。

    他很平静,但每月打来的钱再没有那么多了,只够她的生活费。

    石原回来的那个春节,那个恶魔找了上来。

    说要是不给他五十万,他就跑到他所在的公司叫骂,让他丢人。

    石原敲着笔记本电脑的手都没停下,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他不知哪来的胆子,上前一脚踢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场熄屏。

    石原仍然没有看他,转手拿起手机,报警电话拨得很是顺手。

    听清他是报警后,那个恶魔要来抢,但没抢过,被他顺利地报完地址挂了电话。

    石梅的脚步比先前也上前了些。

    石原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嘲讽地轻笑着,嘴角尽是凉薄。“怎么?还要劝我不许还手乖乖挨打?”

    石梅脸一红,赶紧摇头解释着。“不是的,他也不打人了,让他走就好了嘛,报警多让人笑话。”

    “笑话?”他笑出声,低着的头再抬起时尽是嘲笑。“咱们这个家闹出的笑话还少吗?”

    石梅走过去推着他。“你还不走?你走啊。”

    和那个恶魔抢了会手机,石原早就离开了沙发。

    他拉过一边的凳子坐下,身高问题坐下时他大开着双腿,一副自信从容的轻蔑样。

    他继续开口讽刺着。“你向她要不到钱了,我不会多给她了。

    要是她真的给你,那她就自己出去赚,不过要是还肯养你,那她离疯也不远了。

    到时候,我把你们都送精神病院,再安排到一个房间继续‘相爱’。只有这方面养你的钱我愿意出。”

    那个恶魔鼓足了劲,一巴掌甩在石梅脸上,直把她打得退几步跌坐在地。

    “你是不是溺爱他了?我就说了棍棒之下出孝子。本来一个任我教训的儿子被你养成这样!”

    这一巴掌打得急石原也挺意外根本来不及阻止,看到石梅依然像以前一样不知还手,只知坐地上哭有些无奈又替她悲哀。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拨响打火机的清脆声在这屋内格外响亮。

    他熟练地吐了口轻烟。“说起来一直没机会问你,被你棍棒之下出的孝子送进去是什么感受?”

    这句话激怒了那个恶魔,他张牙舞爪地要上来跟他拼命。

    别看石原是个摸电脑的,平时很注重锻炼身体。

    他那健硕的身材和天天喝酒赌博混日子的恶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精准的一脚狠狠地踢在他膝盖。

    看他倒地后,又一脚踩在他脸上。

    “你还别说,怪不得你喜欢动手,用暴力就是痛快,尤其是对付你这种人。”

    “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年要不是你让外人帮着对付我,我早把你打死了。”

    “呵。”石原轻笑着,弯腰俯视着他脚下的脸。

    “你应该庆幸当年别人只是把你关几年,让我几年不见你也没那么恨了。

    要是放着后来的我,你不一定只是蹲几年这么简单。

    你该不会以为被你这种暴力神经病打出来的孩子,还是个正常人吧?”

    石梅想上来求情,被石原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他们老家在乡下,离派出所并不是特别远。

    再加上打电话时这边很吵闹,哪怕是春节期间,出警依然迅速。

    警察来时,就见年轻的男人衣着稍显凌乱,手肘和膝盖沾了不易拍掉的灰尘。

    他刚好抽完一支烟,扔在墙边踩灭。

    而另一个男人,颓废地坐在地上,破旧得有些褪色的衣服上尽是灰尘,灰黄的脸上还有和水泥地摩擦后留下的破皮伤。

    刚才报警说被袭击的人……听声音是这个年轻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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