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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又逢故人

    多亏了老鸨的言语,孟清雀才猛然忆起:在这世上,自己还余一个表哥——熙王司璟樾。

    虽说姨妈婉怡皇后与母亲苏泠玺只是义姊妹关系,却胜似亲生。记得还小时,母亲因放心不下正被幽禁的姨妈,偷偷去清柠殿看望过她很多次。熙王出生后,母亲还为他缝制了肚兜,尽管不甚好看。再后来,婉怡皇后被赐了鸠酒,因当时父亲在熏阳驻兵,战事纷繁,全家遂搬去此处三年,才又定居于鄀都。得知此事时,皇后已是香消玉损……

    因为姨妈一直居于深宫之中,极难出宫,自己在小时候曾想去看望她,不过母亲却哄骗自己,说皇宫里常常闹鬼怪,太小的孩子去不得。她遂直至姨妈去世,也未曾与之谋面。

    若论起自己与熙王,他们二人,好似,也就只见过一面。

    定居鄀都后,熙王曾至过梁府三次,唯第三次他们才见到彼此。

    第一次错过是因她害了病,不便见客,故仅是父亲母亲款待了他。第二次错过则是因为那时恰逢暖春,她听闻城郊处有一桃花涧,花开的十分妖艳,她遂逃了学,偷偷和侍女阿荷溜出了府。可没料到,阴晴不定的天空在向晚下起了暴雨,她们两人只能暂居于当地村民家中,直至次日午后才返回梁底。可那时,熙王已于府上用过午膳离开了,她还差点因为这事儿受到父母的罚处。至于第三次,记得那天距遭遇抄家不远,他们终于会了面,是母亲主动邀请他去的。只是,见面时,那熙王看自己的眼神极为古怪,如同一只肌肠辘辘的老虎盯着它的猎物,叫人脊背冒汗。后母亲又让自己抚琴与他听,因心中有些发怵,故想了个推辞,抚完琴,便待于于闺房不再出来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人生之路越走越顺,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熙王殿下;而自己,则成为了那贱如草芥的罪臣之女。他们之间,如果不出意外,应再不会有甚交集了。

    不过,熙王的母亲说到底还是被武帝所赐死。若猜的没错,他对他的父皇,应是面合心不合,佯装欢笑没错;而自己也恰是因为武帝才被抄了全家。如此,他们之间便有着共同的执念,完全可以合作共赢。

    孟清雀暗暗的想着,刹那间,一个需莫大勇气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或许那个能够帮助我的人,正是熙王。我命中的贵人,就于明日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何苦弃而不见!”

    于是,思量完,孟清雀便径直去了潇湘阁——老鸨平日理事歇息的地方。

    孟清雀于阁门处轻敲着门,说道:“姑姑,乐妓清雀,有事请见。”

    正坐于清凉席上的老鸨刚沏了一杯热茶,听闻后,便唤她进来。

    当孟清雀进门的那一瞬,只见老鸨面色大变,眼前这个丫头,竟与她已逝多年的主儿如此相像。像的并不是那五官身段,而是那举止投足的神韵,以及,眉心的那颗葡萄褐色砂痣。

    只不过,他们二人还有极为不同的一点,婉怡皇后的的神态贯来是楚楚动人的娇弱,而这妓女却是意志坚定的决然。

    老鸨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觉得心中似有一团乱麻,拆解不开。

    杏梨苑内部共有四百余人,乐妓舞女占至大半,老鸨却从未似今日这般瞧过她。

    原因很简单,孟清雀本是清倌,在弹奏时一般带着面纱。而在空闲时,她又不喜与旁人交往,似个隐形人一般,静默呆着。况且,在这才艺与姿色为上的杏梨苑中,作为一个从不暴露自己真实技艺的人,谁又会在乎她的存在呢?

    由于有些望得入了神,老鸨手中的茶杯没握稳,淌在手上些滚烫的茶水,她这才回过神来,向孟清雀问道:“哦!是清雀姑娘,今儿来找我,有甚事啊?”

    “听闻明日熙王殿下要来,还望姑姑许我毛遂自荐,任宴中琴妓。”

    老鸨眉头一挑,讥笑着应答道:“果真没出乎我意料,这熙王殿下一来,你们这些姑娘便争抢着要伺候,只是不凑巧,花魁窈娘可比你招呼的早。”

    话音还未落,便见孟清雀对她行了一礼,说道:“姑姑不如让我与窈娘比试一番,这样岂不公平?”

    老鸨有些惊讶的望着孟清雀,不过还是随即点头应许了。毕竟,她想要的只是最后伺候好熙王罢了,至于是谁,并不重要。

    不一会儿,窈娘与孟清雀便一前一后进了潇湘阁,此时阁内又聚了十余位调教嬷嬷来担任裁判。

    比试的内容为—古筝名曲《出水莲》片段。

    两人分坐两台,首先是窈娘演奏。

    她的身材曼妙小巧,精致的妆容配上如花的年岁,从外观上就给观者以赏心悦目之感。只听琴声袅袅传来,音音细蕴,行云流水,仿佛珠落玉盘,将词曲的清丽意境诠释得恰当好处。

    一曲终了,便见孟清雀稍挽了下衣袖,端坐着开始弹奏,她把速度及力度控制的堪称完美,疏密有致,细腻委婉,和谐的音律与窈娘所奏难较高下。不过,聪明的她抓住了获胜的要点,发现对方并没有采用滑音作点缀,韵味因而乏了几分。她遂刻意多多使用此音,将莲这花中君子的高洁品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曲罢,胜负已然知晓。在场之人皆是瞠目结舌,她们不曾料想,眼前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乐妓会有如此高超的琴技,连花魁竟都逊色于她。

    于是,愿赌服输,接近熙王的机会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孟清雀手中。

    翌日,熙王司璟樾如期而至。

    妓女们争先恐后的立于殿廊两侧,恭候着他的光临。直至见他入了蓬莱阁后,才散了开来。

    如若老鸨所言的那样,熙王果真是位翩翩公子,华容艳艳,玉树临风,似神仙中人。不过,不近女色却也是真的,自他进入房间起,无论红倌们的长相多么妖媚,舞女们的桃夭舞如何撩人心弦,他也半点不为之所动,静默的端坐在交椅上若有所思,只在涞江太守敬酒时才抬起头与它对饮。

    对于司璟樾而言,来杏梨苑,完全是为给宴请他的人面子。涞江城乃全国粮仓,其政治经济的重要性不可小觑,与此地的长官走的近些,对他的夺嫡大事会有莫大帮助。

    熙王的冷漠,让伺候他的妓女们脸上展露窘态,在连着多次迎阿献媚皆遭拒绝后,妓女们终于放弃了,只好坐于其旁,不再吱声。

    然而扭转妓女们的尴尬局面,让难伺候的熙王殿下目不转睛凝视良久的,却是一位面戴薄纱的乐妓,没错,正是孟清雀!

    她为熙王殿下所奏之曲并非比试时所弹之《出水莲》,而是挑选了一首自己最为擅长的《凤求凰》。此曲是小时候母亲教她的,为她与母亲最钟爱的曲目。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孟清雀便将诗中所蕴含的深挚缠绵与旖旎绵邈展现得彻底完全,叫人叹为观止。

    忽然,在琴音消失的那一瞬,一句清冷、淡漠而不乏磁性男子声音传来:

    “你,过来,将面纱摘下。”

    孟清雀的内心忽泛起了一丝惶恐,心中喃喃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怕被他发现?不过,自己出现在这里,不正是为了让他发现的吗?”

    思索完,她随即大方的摘下了面纱,无半点畏惧的望向熙王。

    然而,神情更不自然的反而是熙王殿下,眸光复杂而深邃,似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迷离而冷寂。

    孟清雀与之对视久了,只觉不寒而栗,似与七年前的感受别无两样。

    “莫非,这么快,他就认出了自己?”孟清雀忐忑的暗想道。

    司璟樾当然识得她,以及这曲《凤求凰》——为他母后生前最常弹奏的乐曲,而更重要的,是孟清雀眉心那颗葡萄褐色砂痣,及神情间隐隐约约乍现的娇羞与嗔态,像极了他那已故的母后。其实,七年前与他相遇后,他有想过再至梁府寻她,只是没想到,父皇竟将梁家满门抄斩。那更出乎他意料的:眼前这个女人,准确来讲,梁苡棠,竟还活在这世上!

    在寂然无声的蓬莱阁中,只听熙王对孟清雀唤道:

    “随我过来,本王有事想要问你。”

    说罢,熙王便先出了房间,孟清雀感觉额头上渗出了些细微汗珠,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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